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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蜗牛看西游第197期）
文/牵着蜗牛散步
一
中国是礼仪之邦，非常讲究称呼，特别是在万恶的旧社会（现在也基本差不多），头可断，称呼绝不能乱。如果喊错了，轻则怒目而视，重则拳脚相加。如果在体制内，恭喜你，你的仕途到头了。
可能有人说，真的有这么严重？
真的就有这么严重！
亲戚之间，如果长辈众多，那可就要小心了，父亲的弟弟，父亲的弟弟的舅子，爷爷的弟弟的表嫂、奶奶的姐姐的儿子的姑爷……同时出现，一双双眼睛贼亮盯着你，让你挨个叫的时候，是不是恨不得计划生育早开始几十年？
在体制内，老领导怎么称呼，现任领导怎么称呼，老领导和现代领导都在又怎么称呼，被撸了官的老领导怎么称呼，成了自己部下的老领导又怎么称呼……相信每一个在机关工作的人都会为此头疼，生怕叫错了人，无端结仇。
李处长曾提拔过一位年轻人，刚进机关时对他一口一个“老师”，恭敬而卑谦。然而年轻人仕途顺畅，而李处长却原地踏步。当年轻人也当上处长时，“老师”改成了“处长”；当年轻人当上副厅长时，“处长”变成了“老李”“李老头”……当然也拿出了领导的威严。
谁知风水轮流转，“李老头”很快从处长到副厅、到正厅，并再次成为他的领导。“李老头”上任做的第一件事，就是揪一个错，斩他于马下。
那么，夫妻之间呢？自从蒋公开展新文化运动，戒掉“娘稀屁”，引进“打铃”以来，现代人对老婆的称呼就五花八门了，对内称“宝贝”“小甜甜”……对外，有文化的称“我爱人”，没文化的称“我婆娘”“堂客”“娃儿他妈”……
但在古代，无论有无文化，称呼都是非常文雅的。对内，称“娘子”“夫人”，对外，称“内子”“贱内”“拙荆”……虽然“贱内”翻译成现代文叫“穷女人”，但也比今天的“婆娘”“娃儿妈”要有文化味得多。
需要说明的是，“娘子”在唐朝以前，并非指老婆，而是指未婚的少女。就像今天的姑娘一样，因此那个年代的流氓调戏良家妇女，常常流着口水道：“小娘子，给大爷乐一个……”
到了唐代，唐玄宗宠爱杨贵妃，杨贵妃在后宫中的地位无与伦比，宫中号称为"娘子"。到了元代，娘子已成对已婚妇女的统称，遍街都是娘子。一直到明代，“娘子”才专门特指自己的妻子。
《西游记》虽然讲的是唐朝的事，但称呼却是按照作者所在的年代，也就是明朝习俗来设定的。所以，《西游记》中的“娘子”，就是特指丈夫对妻子的称呼。
如果大家留心的话，就会发现，全书中强撩唐僧的女人很多，但唐僧都以“妖怪”“妖精”“粉骷髅”怼之，稍客气一点，叫“施主”，再漂亮一点，叫“女菩萨”。唯有对一名妖怪，称为“娘子”。
她是谁？唐僧为何对她特殊对待？
二
我们先来拨拉拨拉，看唐僧是如何对待众女妖和女人的。
唐僧见到的第一个女妖精，是白骨精小姐。
白骨精变成一个妙龄少女，网红脸，大长腿，提着一个快餐盒。爱美之心，人皆有之，唐僧也不例外。当八戒通报一位美女送饭来了时，他的表现是这样的——
三藏一见，连忙跳起身来，合掌当胸道：“女菩萨，你府上在何处住？是甚人家？有甚愿心，来此斋僧？”
唐僧对白骨精小姐的称呼为“女菩萨”。孙悟空看不惯了，对唐僧道：
“师父，我知道你了，你见他那等容貌，必然动了凡心。若果有此意，叫八戒伐几棵树来，沙僧寻些草来，我做木匠，就在这里搭个窝铺，你与他圆房成事，我们大家散了，却不是件事业？”
取经路遇到的第二个女性，则是女儿国国王，也是首次向他逼婚的女性。唐僧又是如何称呼她的呢？
在原著第五十四回，唐僧假意答应与女王结婚，吃了婚宴之后，面对女王一口一个“御弟哥哥”，他却道——
“陛下，多蒙盛设，酒已彀了。请登宝殿，倒换关文，赶天早，送他三人出城罢。”
当女王倒换了关文，还在通关文牒上加了孙悟空等徒弟的名字，他又道——
“敢烦陛下相同贫僧送他三人出城，待我嘱付他们几句，教他好生西去，我却回来，与陛下永受荣华，无挂无牵，方可会鸾交凤友也。”
从最初开始，唐僧就没打算与女王结婚，因此，他的称呼一直恭敬而有距离感，称的是女王官职：陛下。
在今天，如果你喜欢的人一直对你恭恭敬敬，那恭喜你，这事八成没戏！
好不容易从女儿国逃出来，却又被蝎子精抓走了。面对蝎子精逼婚，唐僧对她的称呼一点不客气，甚至带着轻蔑的口吻——
女怪道：“御弟，你记得宁教花下死，做鬼也风流？”唐僧道：“我的真阳为至宝，怎肯轻与你这粉骷髅。”
看看，蝎子精称他为御弟，他称蝎子精为粉骷髅，那是划清界限的节奏啊！
之后，他还遇到两个逼婚女性，天竺国公主（玉兔精）、杏仙，他连骂人的称呼也懒得给，直接不理，显得非常高冷。
然而，当他面对这个女妖精时，高冷形象顿时崩塌。
三
在原著第八十一回，取经团队来到了黑松林，看到一个美貌的女子被绑在树上。这女子有多美，蜗牛在往期文章《她是西游最美女妖精》一文中，已进行了详细解读，总之一句话，她绝对是西游最美网红，作者把赞美女人的最美词汇全部给了她。
可惜，她却是一名妖精，孙悟空一眼就看出不对劲。经过白骨精的洗礼，唐僧同志也学乖了，听孙悟空的话，转身上马离去。
然而，女妖精一句话，却让他突然止步。女妖精道——
“师父啊，你放着活人的性命还不救，昧心拜佛取何经？”
很明显，这句话戳中了唐僧软肋，妖精显然也是一个知西天内情的人。
唐僧马上勒马，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：“悟空，去救那女子下来罢。”
很多人可能猜出来了，对！她就是来自西天的金鼻白毛老鼠精！
因唐僧的坚持，孙悟空没办法，只得带着她走。没想到，却给他们所住的宾馆镇海寺带来了灾难——寺里每天要少一两个和尚，唐僧还奇怪地病了三日。即使在病中，他也不忘关心老鼠精的日常生活——
那一日，师父欠身起来叫道：“悟空，这两日病体沉疴，不曾问得你，那个脱命的女菩萨，可曾有人送些饭与他吃？”
听说庙里有人被妖精吃掉，孙悟空去降妖，唐僧竟然阻拦：徒弟呀，我的病身未可，你怎么又兴此念！
这真是奇怪了，孙悟空降妖（又不是打凡人）是他的本职，唐僧竟然横加阻拦，在以前可没有的事，对妖，唐僧同志从来没有仁慈过——这只能说明，唐僧不想让孙悟空去打她。
后来，老鼠精将唐僧抓到无底洞，要与他成亲。这老鼠精对别人十分凶狠，但对唐僧却一点不勉强，对他关怀倍至，一幅要用真情感动他的样子。
怕唐僧嫌弃洞中水不干净，专门安排两名女妖到洞外打水；怕唐僧不吃荤宴，专门安排瓜果素宴给他吃。
而唐僧呢，也与以往被抓完全不同，而是一幅“生活就像，既然反抗不了不如安心享受”的样子。
孙悟空变成虫子进洞，见此情景，调戏道：“师父不济呀！那妖精安排筵宴，与你吃了成亲哩。或生下一男半女，也是你和尚之后代，你愁怎的？”
唐僧一听，马上发毒誓：“我若把真阳丧了，我就身堕轮回，打在那阴山背后，永世不得翻身！”
但是，当孙悟空提出钻进妖精肚里，捻破她心肝，扯断她肺腑，弄死那妖精时，他又道：“徒弟这等说，只是不当人子。”孙悟空不高兴了，道：“只管行起善来，你命休矣。妖精乃害人之物，你惜他怎的！”唐僧只好答应。
一会儿，老鼠精来找他了，对他的称呼也奇怪，叫长老。唐僧呢，则叫她“娘子”。
妖精挽着三藏，行近草亭道：“长老，我办了一杯酒，和你酌酌。”唐僧道：“娘子，贫僧自不用荤。”妖精道：“我知你不吃荤，因洞中水不洁净，特命山头上取阴阳的净水，做些素果素菜筵席，和你耍子。”
这绝对是唐僧唯一一次叫一名女性为娘子！
后来，老鼠精要与他喝交杯酒，他也羞羞答答地接了过来。不仅如此，还在御花园摘桃子给老鼠精吃，“娘子”叫得亲热而熟稔。虽说这是配合孙悟空收妖，但表现得也太主动了，还多次叮嘱孙悟空不要钻进她肚里胡搞。
但是，孙悟空还是钻进了老鼠精的肚子，逼她送出唐僧。而她竟然忍住疼痛，舍不得送出唐僧，并说出一番奇怪的话来——
夙世前缘系赤绳，鱼水相和两意浓。不料鸳鸯今拆散，何期鸾凤又西东！蓝桥水涨难成事，佛庙烟沉嘉会空。着意一场今又别，何年与你再相逢！
这番话信息量很大，其震撼不亚于昨晚梅西点球被冰岛导演扑出来。她告诉我们：她与唐僧前世金蝉子是有姻缘的！并且“鱼水相和两意浓”，感叹“着意一场今又别，何年与你再相逢”。
在往期文章中，蜗牛就给大家分析过，老鼠精与其它西天派妖精不同，其它妖精要不被收了，要不被砍了，但是，她偷了如来的香花宝烛，却得以善终。
这香花宝烛可不是普通的点灯蜡烛，而是别人送给如来的相当于王母灵芝这样的宝贝。
面对这样重大的失窃案件，如来却没安排四大金刚破案，而是让李天王父子拿她，拿住后，要杀之，如来又说：积水养鱼终不钓，深山喂鹿望长生。最后，不仅放了她，还暗示她拜李天王父子为干爹、干兄。
奇怪的是，老鼠精被撵出山灵山不久，西天就发生了唐僧听经打瞌睡事件，唐僧被送到东土转世。
四
回头来看，唐僧这三日病，也非常奇怪。
唐僧虽是凡体，有个伤风感冒正常，但他与老鼠精相遇后就突然生病，并且一病就躺了三天。病中，他还破天荒地给李世民写辞职信。他的原话是——
“僧病沉疴难进步，佛门深远接天门。有经无命空劳碌，启奏当今别遣人。”
一向意志坚强的唐僧，这时却显得如此颓废，有人猜测，并非是病击倒了他，而是他在强烈担心什么，导致对前途悲观失望。
随即，孙悟空说出了唐僧生病的渊源——
“老师父不曾听佛讲法，打了一个盹，往下一失，左脚下翙了一粒米，下界来，该有这三日病。”
这个解释很奇怪，连猪八戒都不信。他惊道：“象老猪吃东西泼泼撒撒的，也不知害多少年代病是！”
在这个故事中，作者借孙悟空之口，重提唐僧转世的真正原因，只是为了增强小说可看性？当然不是，而是另有深意。
有人猜测，当老鼠精还是一只小老鼠时，没有吃的也没有喝的。有一天，她又一次奄奄一息时，金蝉子发现并救了她。此后，经常给她带吃的来，还给她讲经，让她与佛结了缘。
时间一长，小老鼠慢慢爱上了金蝉子，并冒险去偷香花宝烛准备送给金蝉子。没想到，此事被如来发现了。最后，老鼠精被撵出了灵山，金蝉子被贬到了东土。金蝉子成为唐僧之后，忘掉了前世的东西，一心想取经，但小老鼠并没有忘，她一直在这里苦等他。
当唐僧出现时，她想尽一切办法接近他，以为能再续前缘，哪知西天还是那个西天，唐僧早已不是以前的金蝉子，虽然旧情难忘，但决心已不会再改。
伤心之余，昔日的小老鼠只好跟着李天王回到西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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